羊大真人摘下墨镜时,玻璃幕墙外的晨雾刚刚散去。她望着梳妆台上五支不同色号的粉底刷发愣,直到凯竹姐姐用卷成筒状的拍摄方案敲了敲她的肩膀。”小羊发什么呆呢?今天可是你和Myua第一次同框。”
二楼更衣室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夹杂着日语和中文的惊呼。羊大真人提着裙摆冲上旋转楼梯时,正撞见桃暖酱跪坐在满地碎瓷片中间,淡粉色的和服下摆沾着茶渍,而本该供奉在场景中的青花瓷瓶此刻正躺在rioko凉凉子脚边。
“这个仿乾隆年间的古董瓶要八万块押金呢。”凯竹姐姐蹲下来查看碎片,发髻间的翡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暖酱别用手碰,当心划伤。”
Myua倚着雕花门框用俄语嘀咕了句什么,转身从工具箱里翻出强力胶。羊大真人注意到她今天的欧美截断式眼妆比往日更锋利,孔雀蓝的美瞳在晨光里像淬了毒的刀。”你们中国人就喜欢用易碎品当道具。”她说着蹩脚的中文,银色挑染的长卷发垂落在桃暖酱颤抖的肩头。
“明明是你突然推门……”rioko凉凉子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黑色漆皮过膝靴倒退两步撞到衣架,挂着十二单衣的檀木衣架摇晃着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羊大真人伸手扶住衣架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
化妆师小林举着粉扑冲进来时,正看到五个姑娘以诡异的姿态凝固在满地狼藉中。羊大真人右手撑着衣架,左手还拽着rioko凉凉子的铆钉腰带;Myua的半边身子压在桃暖酱的振袖上,凯竹姐姐的明代白玉耳坠勾住了羊大真人的珍珠项链;唯一完好的那只青花瓷瓶被rioko凉凉子抱在怀里,瓶口插着支孤零零的山茶花。
“各位老师,”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棚里灯光师说再等下去要加收超时费了。”
凯竹姐姐最先恢复镇定。她解开缠在羊大真人颈间的耳坠银钩,转头吩咐助理把备用汉服全部搬到三楼。”暖酱带凉凉子去换掉脏衣服,小羊和Myua先把妆面统一成哑光质感。”她捡起摔裂的步摇插回发间,”至于这个瓶子……”
羊大真人突然蹲下来捡起两片碎瓷:”你们看,裂纹刚好在缠枝莲纹的空隙处。”她从Myua的工具箱里翻出喷胶,将碎片按原纹路拼合,”拍摄时镜头只取正面,破损面用山茶花遮挡。”
当桃暖酱穿着改良款宋制襦裙重新出现时,羊大真人正用螺子黛替Myua描眉。被扯松的珍珠项链垂在深V领口,与Myua的锁骨链缠绕成奇异的共生状态。”这样反而比原计划更有张力。”凯竹姐姐举起手机抓拍,屏幕里的双人倒影在梳妆镜中交叠,羊大真人的水墨旗袍与Myua的金属腰封碰撞出冰与火的层次。
拍摄进行到第三套造型时,意外再次降临。凯竹姐姐踩着十厘米的明代翘头履崴了脚,整个人跌进铺满牡丹的道具软榻。羊大真人冲过去时,发现她疼得连嵌宝护甲都掐进了掌心。
“别碰脚踝!”Myua突然厉声喝止,”我在圣彼得堡学医时见过这种扭伤。”她利落地拆开冷敷贴敷在肿胀处,转头指挥rioko凉凉子去拿弹性绷带。桃暖酱跪坐在榻边,用卸妆棉沾着冰矿泉水给凯竹姐姐擦汗。
羊大真人看着Myua熟练的包扎手法,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时装周后台,这个俄罗斯姑娘也是这样半跪着帮她处理被高跟鞋磨破的脚后跟。那天她们共用一支纪梵希口红补妆,Myua说中文时的弹舌音混着玫瑰香水的尾调:”在莫斯科,模特儿都要学会应急处理。”
最后一组拍摄在夕阳西斜时完成。五个姑娘横七竖八躺在波斯地毯上,汉服、和服与哥特裙摆堆叠成后现代主义的画卷。桃暖酱的发簪不知何时插在了rioko凉凉子的盘发里,Myua的银色指甲油抹花了羊大真人的珍珠耳钉,凯竹姐姐的云肩盖在所有人腿上。
“其实那个青花瓷瓶,”rioko凉凉子突然开口,”是我上周在景德镇陶艺体验课做的。”
羊大真人猛地坐起来,珍珠项链应声断裂。乳白的珠子滚过桃暖酱的樱花纹腰带,跳过Myua的金属腰链,最后停在凯竹姐姐的翘头履旁边。五个人的笑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麻雀,暮色中,助理默默拍下了满地珍珠与瓷器碎片共同反射的鎏金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