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oru推开玻璃门时，檐角的风铃恰好被晨风撞响。山茶摄影工作室里漂浮着肉桂面包的香气，顽味生活的主理人正把最后一只陶瓷咖啡杯摆在原木托盘上，栗色围裙口袋里插着两支盛开的洋桔梗。
“我们提前了半小时？”周妍希摘下墨镜，丝绸衬衫的褶皱像被揉碎的月光。她身后跟着的伊织萌突然惊呼着扑向窗边：”紫阳花！这个季节居然能看到重瓣的紫阳花！”
玻璃幕墙外，六月暴雨冲刷过的庭院里，靛蓝色花球垂在青石水钵上方。Byoru的蕾丝手套还停在门把手上，看着穿淡紫色蓬蓬裙的日本女孩像蝴蝶般掠过自己身侧，裙摆蹭过她别在腰间的复古单反相机。
“是顽味小姐准备的惊喜。”拿着测光表的摄影师从二楼探出头，银质耳钉晃出一道弧光，”她说要让日系少女风和暗黑洛丽塔在自然光里对话。”
周妍希用尾指勾开垂到眼前的碎发，腕间银镯撞出细碎声响。她望着正在调整反光板的伊织萌若有所思：”去年在涩谷拍街景时，有个穿哥特裙的姑娘突然闯进镜头，倒让整个画面活起来了。”
工作室突然暗下来。乌云重新聚拢在落地窗外，顽味生活主理人点亮煤油灯造型的落地灯，暖黄光晕里，Byoru的黑纱裙摆在地面洇开墨色。伊织萌抱着刚剪下的紫阳花跑回来，发梢沾着雨水，突然指着Byoru的choker惊呼：”这个十字架！我在秋叶原的古着店见过同款！”
空气突然凝滞的刹那，周妍希的轻笑像划开奶泡的银勺：”看来今天要上演圣经故事了——堕天使路西法和治愈系天使加百列？”
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幕墙，山茶摄影的负责人抱着三脚架从地下室上来：”各位，原定的天台拍摄要改方案了。顽味老师，您准备的森系道具……”
“交给我吧。”穿亚麻衬衫的女人解开围裙，露出手腕内侧的蓝莲花纹身，”暴雨天的光线才是真正的魔术师。”她掀开角落的帆布，露出二十几个藤编野餐篮，每个都装着截然不同的道具：破碎的镜面、褪色的乐谱、缠绕藤蔓的青铜烛台。
伊织萌踮起脚尖抽出本烫金封面的旧书，扉页的钢笔字洇着水痕：”1923年……这是大正时代的诗集？”
“上周刚从神保町淘回来的。”顽味生活的女人把水晶棱镜悬在落地窗前，”当雨滴变成三棱镜，各位要不要试试在光的裂缝里寻找自己？”
当第一道折射的虹光落在Byoru苍白的脸上时，周妍希已经解开发绳。黑发倾泻而下的瞬间，伊织萌突然举起紫阳花挡在她面前。取景器里的画面让山茶摄影的摄影师屏住呼吸：冷艳的东方美人轮廓被破碎花影切割，背后是被雨幕模糊的都市丛林，而Byoru的黑色裙角正悄悄侵入画面左下角，像滴入清水的墨汁。
“停！这个构图！”快门声暴雨般响起时，顽味生活的主理人突然往Byoru手里塞了把鎏金拆信刀，”刺穿那本诗集，对，让刀刃悬停在加百列的颈动脉位置！”
伊织萌突然哼起不知名的童谣，踮着脚尖开始旋转。蓬蓬裙摆扫过周妍希的高跟鞋，后者顺势后仰，发梢垂落在Byoru膝头。取景器里的画面开始失控，虹光在拆信刀上碎裂成星芒，被雨水扭曲的玻璃幕墙将所有人的倒影揉成印象派油画。
“最后三分钟自然光！”摄影师的声音在发抖。周妍希的银镯卡住了Byoru的choker链条，伊织萌的紫阳花枝勾住了顽味生活的亚麻桌布，藤篮里的道具雪崩般倾泻而出。青铜烛台滚到Byoru脚边时，她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黑色小羊皮短靴重重踩上诗集泛黄的纸页。
后来被时尚杂志选为年度封面的那张照片里，鎏金拆信刀插着的诗集扉页露出半句被雨水洇开的俳句，伊织萌的裙摆沾着紫阳花汁液染就的蓝紫色，周妍希的银镯倒影里藏着Byoru被虹光割裂的瞳孔。而背景玻璃映出的城市天际线正在暴雨中融化，像被顽味生活那盏煤油灯烤化的蜂蜡。
当山茶摄影的负责人宣布收工时，庭院里的积水刚好漫过第三阶青石板。顽味生活的主理人端出冒着热气的抹茶卷，伊织萌正用湿巾小心擦拭Byoru裙摆的泥点，周妍希对着手机前置镜头调整choker的位置：”下次去秋叶原，带我去那家古着店吧？”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把工作室染成蜜柑色。Byoru低头整理相机背带时，发现伊织萌偷偷在她帆布包里塞了支紫阳花，潮湿的花瓣贴着她未冲洗的胶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