桜井宁宁踮着脚尖调整裙摆时，听见背后传来清脆的银铃响动。她转身就撞进一片薄荷绿的裙摆里，层层叠叠的薄纱拂过脸颊，带着栀子花的香气。
“这是最后一件备用礼服了，小心点呀。”穿着薄荷绿礼服的女孩歪着头笑，发梢挑染的粉紫色在镁光灯下泛着蜜糖光泽。桜井宁宁认出这是最近爆红的汉服模特大大卷卷小卷，此刻对方蓬松的卷发里还别着朵半开的牡丹，随着动作簌簌掉下几片花瓣。
摄影棚突然陷入黑暗。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有人打翻了玻璃器皿，碎裂声在空旷空间炸开。桜井宁宁本能地后退，脚踝却被裙摆缠住，整个人向后仰去。
一双手突然托住她的腰。冰凉的黑绸手套贴着皮肤，桜井宁宁闻到来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漆黑面纱下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尾缀着粒朱砂痣——是那个永远用面纱遮脸的”女刺客“。
“当心。”沙哑的声线像被砂纸磨过，女刺客松开手时，桜井宁宁瞥见她腕间缠绕的银链泛着冷光。这时备用电源启动，整个摄影棚重新亮如白昼，女刺客已经退回阴影里，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幻觉。
“各位辛苦了！”场务捧着奶茶冲进来，身后跟着个穿香槟色西装的高挑女人。桜井宁宁呼吸一滞，那是超模Tomiko，她标志性的银白色短发在灯光下像流动的水银，左耳三枚蓝宝石耳钉随着步伐闪烁。
Tomiko径直走向蜷缩在角落的梦心玥。这个新人模特从早上就脸色苍白，此刻正用蕾丝手套死死按住胃部。桜井宁宁看见Tomiko蹲下身，解开西装袖扣，将带着体温的黑色缎带缠在梦心玥手腕上。
“深呼吸。”Tomiko的伦敦腔像大提琴的低鸣，”胃痛时按压这里。”她纤长的食指精准点在某个穴位，梦心玥睫毛颤了颤，忽然抓住Tomiko的手腕：”您怎么会…”
“十年前我在上海拍广告时，有位老中医教我的。”Tomiko轻笑，耳钉折射的光斑掠过梦心玥泛红的眼尾。场务此时宣布拍摄延后两小时，大大卷卷小卷突然从道具堆里探出头，发髻上插着不知道哪来的孔雀翎。
“我们来玩占卜吧！”她变魔术般摸出副塔罗牌，蕾丝手套勾住桜井宁宁的裙摆，”宁宁抽张牌？”没等回答，女刺客幽灵般出现在她们身后，黑纱裙摆扫过满地碎玻璃。
“逆位的星辰。”女刺客指尖点中某张牌，面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你在寻找不属于自己的光。”桜井宁宁心头猛跳，想起三天前偷偷撕掉的那封米兰时装周邀请函——母亲胃癌确诊的消息和机票叠在一起，在抽屉深处发烫。
大大卷卷小卷突然把整副牌洒向空中。彩绘纸牌纷扬如蝶群，她踮起脚尖在牌雨中旋转，薄荷绿裙摆绽开成荷叶：”命运是流动的呀！”一片镶金边的牌落在女刺客掌心，牌面是倒吊人。
“该换药了。”Tomiko的声音插进来，桜井宁宁这才注意到女刺客锁骨处有纱布边缘露出。女刺客迅速拉高衣领，却在后退时撞到反光板。梦心玥突然起身扶住摇晃的灯具，苍白手指稳得不可思议：”我父亲是灯光师。”
当拍摄重新开始时，桜井宁宁发现场景变了。原本的纯白布景换成深蓝星空，Tomiko把自己的珍珠项链拆开，星子般缀在梦心玥的裙摆上。大大卷卷小卷不知从哪找来盏琉璃灯，暖黄光晕里，女刺客的面纱终于摘下——右脸狰狞的烧伤疤痕暴露在空气中，但没人移开视线。
“这样打光，疤痕会变成玫瑰。”梦心玥调整着柔光罩，手指翻飞如蝶。桜井宁宁看见女刺客颤抖的睫毛，看见大大卷卷小卷悄悄把牡丹花别在她耳后，看见Tomiko将最后颗珍珠按进自己掌心。
快门声响成星河。桜井宁宁在镜头前张开手，珍珠从指缝漏下，坠在铺满塔罗牌的地面。倒吊人的牌面浸在光影里，星辰开始顺时针旋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