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上海时装周后台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张老师抬手将第五枚珍珠发卡别进YeonYu蓬松的栗色卷发,化妆镜边缘贴着的流程表突然被风吹落,飘飘荡荡盖在Joycelin2x的高跟鞋尖上。
“第11套,花瓣鱼尾裙配蕾丝颈饰。”佳爷沙哑的声音从更衣室帘幕后传来,黑色马丁靴不耐烦地叩击地面。这位被圈内称作”爷”的短发模特正用虎牙撕开第七条能量棒包装,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半小时前经纪人发来的通告——她的走秀排位被临时调整到闭场。
兔子Zzz突然从化妆台底下钻出来,薄荷绿挑染的刘海沾着亮片,怀里抱着半袋开封的巧克力棒。”有人要补充糖分吗?”她晃了晃包装袋,两颗虎牙在冷白灯光下闪动,”张老师眼尾的细纹都快比T台纹路深了。”
化妆棉精准击中兔子的额头时,更衣室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Joycelin2x拎着半截蕾丝颈饰赤脚冲出来,混血儿特有的琥珀色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线:”谁碰过我的备用箱?”她裹着银色反光布的身影像柄出鞘的利刃,目光扫过兔子手里融化的巧克力棒。
张老师摘下眼镜擦拭的动作停顿了半秒。二十年前巴黎那场改变她人生的秀场事故里,同样有人打翻了热可可。当时还是模特的她踩着被浸湿的十厘米细跟,在T台尽头摔断了踝骨。此刻她看着镜中自己眼角的皱纹,忽然伸手按住Joycelin2x发抖的手腕:”让YeonYu把发卡盒拿来。”
韩国模特正在角落给手机充电,闻言抬起小鹿般的眼睛。她总像团安静的云雾,此刻却突然用发夹挑起蕾丝断口,手指翻飞间竟穿出朵立体的铃兰。兔子叼着巧克力棒凑近观察,鼻尖差点戳到Joycelin2x锁骨处的珍珠时被佳爷拎着后领拽开:”你当这是儿童乐园?”
“明明是巧克力工厂。”兔子转身时撞倒粉底液,乳白色液体顺着桌沿滴在佳爷的马丁靴上。众人屏住呼吸的瞬间,这位以暴脾气闻名的”爷”却突然蹲下,用卸妆棉轻轻擦拭靴面:”当年在伦敦地下秀场,有人把红酒泼在我价值三十万的古董裙上。”她抬头时耳骨钉闪过冷光,”知道我怎么处理的吗?”
更衣室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直到YeonYu用生涩的中文开口:”用红酒…画玫瑰?”她举起手机里保存的七年前新闻图,佳爷穿着被晕染成渐变色的长裙谢幕的照片正在泛黄。
张老师别发卡的手终于开始发抖。当年那个被媒体称作”血色玫瑰”的救场设计,本该出现在她的退役秀上。此刻镜中倒映着五张年轻的面孔,像不同切面的钻石在强光下折射出相似的光——那种属于真正模特的,孤注一掷的璀璨。
“闭场模特需要换人。”制作人突然掀帘而入,目光扫过佳爷贴着肌效贴的脚踝。兔子突然把巧克力棒拍在桌上,融化的可可脂在桌面画出蜿蜒痕迹:”按原计划是佳爷闭场对吧?我有办法解决鞋跟问题。”
当黎明前的黑暗开始泛灰,五个身影在后台围成奇异的圆圈。Joycelin2x拆下秀服腰间的水晶链,YeonYu贡献出备用的硅胶鞋垫,兔子用眼线笔在佳爷脚踝画出缠绕的荆棘纹身。张老师摘下戴了二十年的珍珠项链,将珠子一颗颗塞进高跟鞋跟的空隙。
“当年我摔碎的是梦想,”她把最后一颗珍珠嵌入鞋跟时,指尖还残留着体温,”现在它们该变成谁的翅膀了。”
大秀开场音乐响起的刹那,兔子把巧克力棒涂在锁骨充当高光,Joycelin2x将颈间的铃兰转到背后,YeonYu的卷发藏着十五枚珍珠发卡。当佳爷踩着镶满珍珠的恨天高压轴出场,张老师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正站在T台尽头微笑。
那些散落在后台的巧克力渍、断发卡和蕾丝线头,在晨光中悄悄长成了新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