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骤亮的瞬间，赛琳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进掌心。后台的冷气顺着脊椎攀上来，她望着镜中那张被彩妆师精心雕琢的面孔——眼尾的银色亮片像冰晶，唇釉是雾面质感的铁锈红，完美契合这次”机械姬”主题大秀的设定。化妆刷扫过锁骨时，隔壁化妆台传来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
“要不要来颗巧克力？”戴着毛绒熊耳发箍的女孩从镜中探出半张脸，腮红晕染得像晚霞，与赛琳的冷调妆容形成鲜明对比。见赛琳没反应，她晃了晃手里的零食袋：”我是熊仔，不是真熊哦，不会咬人的。”
赛琳抿着唇摇头，余光瞥见熊仔的台本上画满卡通涂鸦，某页空白处还歪歪扭扭写着”今天也要熊抱世界”。这样松弛的状态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毕竟两小时后的秀场决定着她们能否登上《VOGUE》九月刊封面。
“各位注意！”执行导演的拍手声切开后台的嘈杂，”今天压轴环节要试新道具，Lynn你带她们熟悉下机械翼。”被称为Lynn的女人从更衣室转出来，黑色丝绸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赛琳认得这个身影，三年前米兰时装周那场暴雨中的闭场定点，Lynn踩着十五厘米细高跟走完全程的视频至今还在模特教科书里循环播放。
金属支架碰撞声由远及近，kaya萱推着挂满机械翼的移动架踉跄着出现。混血面孔沁着薄汗，银色短发被汗水黏在脖颈，显然刚结束体能训练。”萱萱又迷路了？”妲己Toxic倚在化妆镜前冷笑，指尖绕着垂落的狐狸毛装饰带。她今天扮相极尽妖冶，仿生皮质紧身衣流转着暗红色光泽，像凝固的血。
“别欺负新人。”Lynn抽走kaya萱手里的推车，机械翼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这次要配合全息投影完成悬浮效果，每个卡点必须…”话音未落，熊仔突然发出短促的惊呼。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她正踮脚试图取下卡在吊灯上的机械翼遥控器，毛绒熊耳发箍歪在头顶，活像偷蜂蜜失手的维尼熊。
紧绷的气氛突然裂开细缝，连赛琳都感觉嘴角不受控地抽动。妲己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却被Lynn按住肩膀：”你教kaya定点，熊仔负责调试机械翼，赛琳…”她顿了顿，”你带妲己练双人走位。”
更衣室帘幕落下时，赛琳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妲己的仿生衣后背裂开十公分豁口，露出蝴蝶骨处大片肌肤。两人在逼仄空间里面面相觑，赛琳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备用针线包——这是她走秀十年养成的习惯，就像她永远在化妆间最角落的位置，用沉默筑起透明结界。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妲己突然扯开拉链，整件衣服如蜕下的蛇皮堆在脚边，”我知道你们背后叫我黑寡妇。”她背过身去更换备用服装，肩胛骨随着动作起伏如蝶翼，后腰处有道狰狞疤痕蜿蜒没入臀线。赛琳的瞳孔微微收缩，想起业内传闻她曾为抢C位从升降台摔下。
布料摩擦声里，机械翼的嗡鸣透过帘幕传来。熊仔元气十足的指挥声混杂着kaya萱偶尔的日语惊呼，像是某个荒诞剧场的背景音。妲己忽然轻笑：”你猜Lynn为什么把我们分一组？十年前她带的新人组，现在只剩我和她还在台上了。”
赛琳捏着针线的手顿了顿。走秀音乐隐约流淌进来，是德彪西的《月光》混音版，这让她想起初登台那年摔碎的水晶耳饰。当时有位前辈默默递来备用品，后来她才知道那人就是刚转型幕后的Lynn。
“你们俩的机械翼要形成三十度夹角。”Lynn的声音突然在帘外响起，惊得赛琳手抖扎到指尖。血珠沁出的瞬间，妲己抓起化妆棉按在她手上，动作比语言更快。这个曾用高跟鞋踩过对手裙摆的女人，此刻睫毛低垂的模样竟显出几分笨拙的温柔。
秀场灯光亮起的刹那，赛琳感觉机械翼的电流窜过后颈。熊仔在控制台比着夸张的加油手势，kaya萱的银色短发在鼓风机里狂舞如刀锋。当全息投影的代码流倾泻而下时，妲己突然贴近她耳畔：”笑一个吧，冷着脸怎么接得住观众的心跳？”
这句话像某种咒语。赛琳望着T台尽头如星河般璀璨的闪光灯，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蜷缩在后台的自己。此刻掌心传来妲己指尖的温度，Lynn在侧幕举起的拇指，熊仔调试整夜的机械翼正完美契合着音乐节拍升起，而kaya萱跌跌撞撞的台步不知何时变得行云流水。
她们在代码雨中张开机械翼，五个光点逐渐交汇成银河。赛琳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当妲己故意错后半步让她成为视觉焦点时，某种温热的东西终于冲破常年抿成直线的唇角。这场关于金属与血肉的悖论之舞，此刻却绽放出比全息投影更耀眼的人性微光。
镁光灯下，五个影子重叠又分离，像机械表盘里咬合的齿轮。谁也没发现熊仔悄悄在遥控器贴了张便签，上面画着五个火柴人手拉手，旁边标注：”今日成就：成功让赛琳姐姐笑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