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外是灰蒙蒙的雨帘,浅安安第五次调整耳麦的位置,冰凉金属片压得耳骨发疼。她看着镜中自己银白色的假发,像是看着某个陌生人的倒影。
“新人过来补妆。”帘子外传来沙哑的嗓音,空气里漂浮着定型喷雾的橘子香。浅安安刚起身就被迎面而来的香水呛得咳嗽——三無人型正倚着门框,黑色面纱下只露出涂着祖母绿眼影的眼睛。她的机械义肢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右手食指突然弹出微型镊子,精准夹住浅安安假发里的碎发。
“走位时记得避开西南角监控。”三無人型的声音像电子合成音般平直,”那台摄像机是老板的第三只眼。”她机械臂转动的齿轮声被突然爆发的争吵盖过。
“我说过这件高定需要珍珠项链!”特软儿Sona攥着礼裙腰间的薄纱,蜜桃色的卷发随着动作颤动。她正对着角落里调试无人机的清青琴玖发火,后者慢条斯理地将古琴造型的飞行器放在膝盖上,翡翠耳坠在乌发间若隐若现。
“珍珠在仓库第三排货架。”清青琴玖指尖拂过琴弦,四架微型无人机应声起飞,”但我不建议佩戴易碎品,今天要拍雨中走秀的镜头。”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开,niceleg踩着十公分的高筒靴跨进来,皮质手套还沾着机车油渍。她摘下墨镜时,浅安安注意到她右眼尾有道新鲜的擦伤。”导演组临时改了脚本,”她把平板拍在化妆台上,”原定的单走改成双人走位,谁要和新人搭戏?”
空气突然凝滞,浅安安感觉喉咙发紧。特软儿Sona抓起梳妆台上的粉饼盒,珍珠母贝外壳砸在镜面上发出脆响。这时清青琴玖的无人机突然集体转向,悬停在浅安安面前组成箭头形状。
“要下雨了。”三無人型忽然开口,机械手指向窗外。铅灰色云层正在聚集,她转身时黑色纱裙扫过浅安安的小腿,某种微弱的电流感让浅安安打了个激灵。
拍摄现场架起的透明雨棚开始摇晃,人造雨幕在鼓风机作用下扭曲成螺旋状。浅安安踩着湿滑的T台,听见身后传来丝帛撕裂的声响。特软儿Sona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乳白色珠子滚落在积水中。
“Cut!”导演的怒吼穿透雨声。浅安安看见清青琴玖的无人机群俯冲向水面,三無人型的机械臂弹出微型吸盘,niceleg不知何时脱了高跟鞋,赤脚踩进积水里。她们像某种精密仪器般配合着,在导演第二次喊开机前,所有珍珠都回到了特软儿Sona颤抖的掌心。
雨越下越大,浅安安银白色的假发开始滴水。当她按照新走位脚本转身时,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黑影撞得失去平衡——是某架失控的航拍器。身体后仰的瞬间,她看见三無人型的机械臂弹出抓钩,niceleg的皮手套拽住她腰间的束带,清青琴玖的无人机群在下方织成临时防护网。
后背着陆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只有无数螺旋桨搅起的细密水珠扑在脸上。浅安安躺在无人机编织的网上,看见特软儿Sona正跪在T台边缘,用缀满珍珠的裙摆替她挡住飞溅的泥水。
收工时已是深夜,浅安安在更衣室发现三無人型的面纱挂在衣架上。当她伸手触碰时,面纱突然亮起荧光,显出用夜光涂料绘制的星图。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五个人的影子在镜中重叠。
“新人,”niceleg把机车钥匙抛过来,”要不要去看真正的雨?”她的伤口不知何时贴上了珍珠形状的创可贴。清青琴玖正在调试沾水后故障的古琴无人机,特软儿Sona把修复好的珍珠项链套在浅安安脖子上,三無人型沉默地组装着新的机械手指,零件碰撞声像某种秘语。
浅安安握紧带着体温的珍珠,听见雨滴打在防弹玻璃上的声音变得柔软。更衣室的灯光突然熄灭,五道手机电筒的光柱交错着投向天花板,在黑暗里划出银河般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