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摄影棚还亮着刺眼的白光,乔依丝踮着脚把最后一条欧根纱裙挂上衣架,手腕上的转运珠硌得生疼。这是她当服装助理的第三个月,走廊尽头的化妆间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根本就是情趣内衣!”裹着貂绒披肩的二舅妈猛地推开更衣室的门,浅紫色真丝旗袍下摆还沾着卸妆水,”我们乔家祖上出过翰林学士,就算落魄了也不能穿这种有伤风化的……”
“大姨,”斜靠在沙发上的Sooflower摘下蓝牙耳机,黑色指甲油在手机屏幕上划出冷光,”您外甥女在巴黎走秀的时候,穿的可比这件少多了。”她随手把缀满水钻的烟管裤抛给乔依丝,人造皮草领口随着动作泛起银浪。
灰镜Chamber调试镜头的动作顿住了。作为圈内以苛刻闻名的摄影师,他注意到那个总躲在衣架后的女孩接衣服时,指尖在布料上多停留了半秒——像钢琴家抚摸琴键的预备动作。
“Gina,给她试装。”金属质感的嗓音惊醒了角落里的化妆师。希希Gina正往海绵蛋上喷定妆喷雾,闻言差点打翻鎏金化妆箱,”可是灰镜老师,原定的模特是……”
“现在。”反光板将他的镜片切割成两片寒冰,”我需要真实褶皱在人体动态中的折射效果,而不是3D建模的塑料感。”
更衣室的帘子拉开时,乔依丝感觉锁骨上的碎钻压得喘不过气。Sooflower设计的这件解构主义礼服,竟用渔网袜材质编织出青花瓷纹样,后背裸露的皮肤被垂落的珍珠链切割成几何图形。二舅妈倒吸冷气的声音像漏风的手风琴,直到看见她藏在裙摆里的运动鞋。
“这双Jimmy Choo你穿37码?”Sooflower突然伸手拽下她的鞋,冰凉的金属义甲划过脚踝,”助理小姐,你偷穿样品的习惯该改改了。”镁光灯下乔依丝的脸涨得通红,脚趾在冷空气里蜷缩成贝壳。
灰镜的取景器却捕捉到更微妙的东西——当那双沾着布料碎屑的脚踩上纯白背景布,脚背弓起的弧度让丝绸裙摆产生了彗星拖尾般的褶皱。快门声暴雨般响起时,希希Gina正往她肩上扑金粉,突然发现女孩后颈有块蝴蝶状胎记。
“停。”灰镜突然扯掉遮光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他喉结滚动的声音,”把灯箱调成琥珀色,Gina,在她腰侧画水墨纹样。”他扯开三颗衬衫纽扣的模样,像野兽撕开猎物咽喉。
凌晨五点二十七分,二舅妈捧着保温杯坐在监视器前,突然指着某帧画面惊呼:”这不是乔家祖传的百鸟朝凤绣样吗?”她布满茧子的手指划过屏幕,旗袍堆领下的瞳孔微微放大,”当年我给依丝改嫁衣时……”
“嫁衣?”Sooflower咬着皮筋扎头发,耳骨钉在晨光里闪了闪,”怪不得她给模特穿衣服总带着某种仪式感。”她突然抓起乔依丝的手腕,转运珠下藏着道淡粉疤痕,”这是缝纫剪划的?”
成片导出时,灰镜破天荒点了根烟。监视器里的女孩赤脚踏碎满地光影,腰间的墨色牡丹在琥珀光晕里舒展,后颈的蝴蝶振翅欲飞。希希Gina把定妆照发到工作群的瞬间,乔依丝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国际区号。
“米兰时装周缺个能穿高定的衣架子。”Sooflower把手机塞回鳄鱼皮手包,镶钻甲片敲了敲乔依丝锁骨,”明早十点航班,记得把你舅妈的刺绣针线包带上。”
二舅妈在茶水间煮第五壶普洱时,灰镜突然出现在门口。他摘掉眼镜擦拭的动作让整张脸突然有了温度:”下个月拍故宫主题,需要手工刺绣顾问。”见老太太攥紧保温杯,他又补了句,”日薪按高级技师算。”
晨光漫进落地窗时,希希Gina正在帮乔依丝卸妆。棉片擦过后颈时突然轻笑:”灰镜老师电脑壁纸换了。”手机屏幕上,那只琥珀色蝴蝶正在巴黎铁塔的钢架间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