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灯光明亮得有些刺眼，月音瞳第三次整理垂在胸前的流苏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化妆镜里倒映出玛鲁娜Manuela正用流利的中西混合语和导演沟通走位，红丝绒裙摆随着她夸张的手势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更衣室门口突然传来轮子碾过木地板的声响，SonSon推着半人高的全息投影设备挤进来，薄荷绿短发在LED灯下泛着荧荧冷光。
“瞳酱的虚拟投影参数需要重新校准。”SonSon用虎口卡着全息眼镜滑到鼻尖，腕间的智能手环弹出二十七个悬浮屏，”你昨天彩排时左肩下沉了0.3公分，这个误差会让双人舞的粒子特效错位。”
玛鲁娜突然转身按住月音瞳的肩膀，浓郁的玫瑰香水扑面而来：”亲爱的，你的古典美根本不需要那些电子幽灵，看看这绸缎般的黑发——”她修长的手指掠过月音瞳耳后的珍珠发饰，”真该让物恋传媒的老古董们明白，活色生香才是永恒的艺术。”
推拉门哗啦一声被撞开，裹着貂绒大衣的妹有SHOW创始人踩着十公分细高跟冲进来，手机屏还闪着股东大会的倒计时：”三小时后就是虚拟偶像企划发布会，现在告诉我主舞的AR建模还没完成？”她镶着碎钻的美甲重重戳在全息投影屏上，穿透了月音瞳数字化身的眉心。
空气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月音瞳感觉胃部泛起熟悉的绞痛，就像三个月前在米兰时装周后台，当她发现设计师把走秀用的真丝披肩换成了全息投影。那次她硬是踩着二十斤重的刺绣礼服完成了整场秀，却在谢幕时被突然加载的虚拟孔雀撞下T台——热搜榜首挂了整整三天。
“我需要五分钟。”她突然站起来，汉服广袖扫倒了化妆台上的螺钿首饰盒。玛鲁娜伸手要扶，却被月音瞳侧身避开。穿过堆满霓虹灯箱的走廊时，她听到SonSon正在调试全息粒子生成器，机械运转声里混着拉美腔调的中文：”瞳孔动态捕捉器改到3.7版本会不会更好？”
安全出口的绿标在昏暗楼道里明明灭灭。月音瞳蜷坐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手机屏保还是苏州老宅的紫藤花架。家族群里跳出三姑的语音：”小瞳啊，你爷爷说戏服不能沾电子烟味……”她正要点开，头顶突然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
“找到你了。”SonSon倒挂在自动清洁机器人上，改装过的机械臂正举着两罐抹茶拿铁，”玛鲁娜在更衣室拆了AR感应器，说要给你缝真正的金线刺绣。”她灵巧地翻身落地，全息眼镜滑到锁骨位置，”而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悬浮屏在水泥墙面上投出模糊的影像。月音瞳看见十五岁的自己正在水榭里练习昆曲，指尖兰花抵着团扇，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时惊飞了梁间燕子。画面突然扭曲成数字雪花，又重组为昨夜彩排时的全息建模——虚拟月音瞳的水袖甩出银河般的光粒，却在转身时与玛鲁娜的投影穿模重叠。
“这是我做的融合算法。”SonSon快速滑动着代码界面，”把昆曲的身韵数据导入全息系统，再叠加玛鲁娜的弗拉明戈热力场……”她突然摘下眼镜，异色瞳孔在应急灯下清澈见底，”不是要取代你，是想让更多人看到，你眼里的江南烟雨有多美。”
发布会倒计时两小时，妹有SHOW的创始人抱着胳膊站在环形舞台中央。全息投影在穹顶织出流动的极光，玛鲁娜正往月音瞳的云肩别真正的苏绣牡丹：”我外祖母说，吉普赛人的红裙要染九十九次日落才算完成。”她突然压低声音，”等会谢幕时，记得踩我左脚。”
SonSon的声音从十五个环绕音箱里传来：”启动虚拟现实协同模式。”月音瞳感觉耳后的神经接入器微微发烫，眼前的世界突然分裂成双重影像——左侧是挂着宫灯的戏台，右侧是数据洪流构筑的赛博都市。当玛鲁娜踩着弗拉明戈的鼓点旋身靠近，她看见古老的水袖化作光粒子缠绕上电子裙摆。
观众席爆发的惊呼声被淹没在全息鲸鱼的鸣叫中。月音瞳在360°环绕屏上看见自己化为数据流，昆曲唱腔经由AI修音后与电子音完美融合。当玛鲁娜的真实手掌穿透虚拟影像与她十指相扣时，温热的触感突然击穿所有数字屏障。
谢幕时妹有SHOW创始人收到的第一个订单来自故宫博物院，弹幕疯狂刷新着”科技与传统的完美碰撞”。月音瞳在后台摘下快要散架的点翠头面，发现家族群里有条未读消息：爷爷问全息戏台能不能投影出他年轻时演的《牡丹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