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新天地秀场后台，十五盏环形化妆镜同时映出忙碌的倒影。陈大小姐捏着鎏金珐琅发簪，青金石坠子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耳畔轻晃，在第三个更衣室前精准拦住抱着衣架的实习生：”这季高定系列是解构主义，谁允许你把三号模特的黑纱披肩换成白貂毛？”
角落里突然传来噗嗤的笑声。穿着粉红卫衣的猪小七从三米高的龙门架上探出头，两条缀满亮片的腿在半空晃悠，”陈老师又在玩大家来找茬了？”她咬着棒棒糖的塑料棍，指尖转着卷尺的动作像是马戏团的飞刀演员，”那件貂毛是我从设计师休息室顺的，毕竟Sia的腰围比原定模特小两寸——”
话音未落，更衣室天鹅绒帘幕突然被掀开。裹着象牙白绸缎的Sia赤脚走出来，希腊式褶皱从锁骨滑落至腰间，未系牢的系带随着步伐在脚踝处逶迤。她伸手按住即将滑落的布料，眼尾的银箔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小七，你该庆幸我最近在控制碳水摄入。”
整排移动衣架突然发出金属摩擦声。戴着防蓝光眼镜的Solexight从成排礼服后转出来，黑色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皮尺，左手还捏着热熔胶枪：”别动。”她突然单膝跪地，胶枪精准点在Sia裙摆绽线的位置，”三分钟后这里会形成天然褶皱，正好呼应开场模特的撕裂元素。”
更衣区突然响起日语惊呼，Umeko抱着被咖啡浸染的裙裾冲出来，珍珠母贝纽扣在她掌心叮当作响。这位日法混血模特的中文还带着京都腔的柔软：”谁看见备用刺绣衬裙了？后台咖啡机突然……”
五双眼睛同时看向角落的咖啡台，陈大小姐的高跟鞋已经踩在漫水的瓷砖上。她拎起仍在漏水的咖啡壶，手腕上叠戴的七只古着镯子撞出清脆声响：”Dior五十年代古董裙的衬裙，现在需要三个奇迹——猪小七的裁缝剪，Solexight的热熔胶，还有Sia藏在更衣室里的手工巧克力。”
“你怎么知道我偷带了比利时巧克力？”Sia挑眉，钻石眉钉在顶灯下闪动。
“上周你在巴黎秀场低血糖晕倒时，往我香奈儿外套里塞了三块榛子夹心。”陈大小姐扯开防尘罩，抽出一条茶染真丝衬裙扔给Umeko，”Solexight，我需要你把咖啡渍改造成水墨渐变效果。”
当猪小七踩着平衡车滑过来时，手里旋转的裁布剪精准削开衬裙下摆：”听说这场秀的主题是’破碎与重生’？”她突然吹了声口哨，剪刀在指间转出银色弧光，”给我五分钟，让咖啡渍变成涅槃的凤凰。”
后台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只有热熔胶枪的滋滋声与剪刀裁布声交织。Sia掰开巧克力的动作像在拆解精密仪器，把糖纸折成鹤形塞进Umeko掌心：”吃掉，你抖得像暴风雨里的樱花。”Solexight正用喷枪在裙摆制造灼烧效果，突然抬头看向正在编发的陈大小姐：”你盘发用的簪子，是1930年代上海滩ART DECO风格？”
“1927年和平饭店失窃的那批珠宝里，”陈大小姐将最后缕发丝绕进发髻，”我祖父用三船茶叶换的。”她转身拍开猪小七伸向簪子的手，”你敢用这个当发饰道具，我就把你塞进龙门架的快递箱寄去撒哈拉。”
当黎明刺破云层时，五个身影在T台尽头交错。Sia的裙摆摇曳着巧克力色的凤凰尾羽，Umeko的衬裙透出咖啡渍晕染的山水纹路。猪小七故意踩着Solexight的影子走台步，被对方用隐形别针固定住了过于活泼的裙角。陈大小姐在控台区举起对讲机，腕间的古董镯子映着大屏幕上的”东方涅槃”字样，忽然想起某个瞬间——当Solexight用热熔胶修补她的珍珠耳夹时，指尖温度透过冰冷的贝母传来。
大秀结束时暴雨倾盆，五个裹着羽绒服的影子挤在便利店屋檐下。猪小七正用吸管戳关东煮的汤，”你们说那件咖啡裙会不会拍出天价？”她突然撞了下Solexight的肩膀，”下次要不要试试用奶茶渍做渐变？”
“比起这个，”Sia慢条斯理地剥开第7块巧克力，”陈老师该解释下簪子上的刻字了。”雨帘中，Umeko忽然举起手机，屏幕上是1927年申报的珠宝失窃案报道，配图簪子的纹样与此刻插在陈大小姐发间的别无二致。
便利店暖光里，陈大小姐取下簪子，青金石坠子内侧的”玉堂春”篆刻清晰可见。”当年典当行账房先生是我曾祖父，”她突然把簪子插进猪小七的丸子头，”现在它是你的了——如果你能戴着它完成下个月的高定珠宝秀。”
雨水中忽然迸发笑闹声，混着关东煮的热气蒸腾而上。五个影子在霓虹灯里拖得很长，像是即将破晓的银河遗落人间的碎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