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傍晚，梧桐叶上的水珠折射着霓虹灯光。我蹲在IFC商场转角处，第三次调整三脚架的高度。潮湿的沥青地面蒸腾着暑气，黑色网纱袜黏在膝盖上，提醒着我今天又是穿着十厘米细高跟站了七小时。
“丝足老师，咖啡要加糖吗？”
抬头撞进双琥珀色瞳孔，林星阑正俯身递来冰美式。水滴形耳坠擦过她冷白的面颊，Cartier钉子手镯硌在星巴克纸杯上发出轻响。这位被时尚圈称作”冰原玫瑰”的超模，连呼吸都带着北极冰川的气息。
旋转楼梯突然传来骚动。墨绿色丝绒长裙扫过台阶，王婉悠Queen的深酒红卷发像团燃烧的火焰。”让让。”她漫不经心地用美甲敲了敲我架在扶手上的补光灯，”听说这次主题是’都市魅影’？”Gucci马衔扣高跟鞋精准踩中我铺在地上的电线。
快门声就在这时突兀响起。我转头看见Yoko正趴在二楼栏杆，胶片相机遮住半张脸，薄荷绿挑染发梢垂在富士X-T4的取景器上。”抱歉啦前辈，”她晃了晃拍立得相纸，”但你们三个同框的画面，很像《东方快车谋杀案》里的致命邂逅呢。”
混乱在第五个人出现时达到顶点。漆皮过膝靴踏碎水洼的瞬间，我闻见广藿香与琥珀混杂的香水味。亚马逊鲶鱼扯开Balenciaga机车夹克，露出里面的蟒蛇纹抹胸，”听说要拍暗黑系？”她嚼着口香糖冲林星阑挑眉，”冰块小姐要不要试试把高定穿出SM味道？”
王婉悠的冷笑还凝在唇边，商场穹顶的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应急灯红光中，我摸到相机包里的备用电池——空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时，Yoko突然拽着我钻进消防通道，”跟我来！”
安全出口的荧光牌照亮了整面涂鸦墙。Yoko掀开帆布包倒出二十几个胶卷，五颜六色的塑料壳在水泥地上跳华尔兹。”上周在暗房发现这些过期五年的电影卷，”她跪坐在消防水管上组装哈苏503CW，”要不要赌一把光影的魔法？”
当我们抱着三脚架冲回中庭，看见的是颠覆认知的画面：王婉悠正用发卡帮亚马逊鲶鱼固定撕裂的渔网袜，林星阑把Valentino高跟鞋脱给光脚的白领模特，自己踩着Y-3运动袜站在大理石地面。亚马逊鲶鱼突然扯下机车夹克抛给我，”摄影师不来点战损风？”
当最后缕天光被玻璃幕墙吞噬，我们像群发光的深海生物漂浮在都市丛林。Yoko用手机电筒制造出伦勃朗式用光，亚马逊鲶鱼把Choker改造成快门线，王婉悠拆了Givenchy腰带捆住摇摇欲坠的反光板。林星阑忽然伸手撩开我额前汗湿的头发，冰凉的指尖划过眉骨，”别动。”
后来这些照片在暗房显影时，我才看懂那个魔幻时刻的隐喻。过期胶卷上的林星阑不再是橱窗里的冰雪女王，她眼中有霓虹灯融化成的银河；王婉悠烈焰般的卷发缠绕着亚马逊鲶鱼的金属项链，像权力与野性的DNA螺旋；而Yoko藏在镜框后的狡黠笑意，终于被闪光灯封印在富士相纸上。
凌晨三点我们在便利店分食关东煮时，亚马逊鲶鱼突然把热可可泼在王婉悠的Valentino手袋上。”喂你……”在王婉悠的惊呼中，她掏出马克笔在咖色污渍上画了只喷火的恐龙，”现在它是Banksy联名款了。”
玻璃窗外的城市依然在呼吸。我数着相机里237张未筛选的底片，突然听见林星阑说：”下个月米兰时装周，缺个会修哈苏的跟拍摄影师。”她将融化的冰淇淋倒进空咖啡杯，香草与浓缩咖啡在月光下泛起大理石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