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五台山盘山公路上传来引擎轰鸣声。我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倒映着后排四个抱着古风衣箱打瞌睡的姑娘。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块碎石停在山坳平地时，后座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51姐快看！”美桃酱整张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成扁平的粉色，”那边有棵歪脖子枫树，像不像《倩女幽魂》里小倩出场的场景？”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清晨的薄雾中确实有株造型诡异的古树。正想提醒她们注意脚下青苔，柳丸已经踩着十厘米高的绣鞋冲了出去。她今天梳着双刀髻，发间银步摇叮咚作响，月白襦裙下摆沾满草籽，倒真像穿越时空的侠女。
“都过来看这个。”蹲在溪边的屿鱼突然招手，她今天负责妆造，此刻却像发现新大陆似的举着手机，”我查过天气说今天暴雨，可是你们看——”屏幕上的卫星云图显示暴雨带正在偏移，”咱们可能要抢在十点前拍完。”
yui金鱼正蹲在地上组装反光板，听到这话猛地起身，马尾辫上的金鱼发夹差点甩进溪水里。这个永远元气满满的日系少女此刻却皱起鼻子：”可是我们准备的全是烟雨朦胧的主题啊。”
山风掠过竹林发出沙沙声响，我望着远处翻滚的乌云，突然注意到美桃酱在整理道具箱时翻出的红绸。这个刚入行三个月的姑娘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人惊喜，此刻她正把红绸往腰上比划，嘴里念叨着：”要是突然出太阳的话……”
话音未落，云层突然裂开道金缝。所有人同时转头，看见柳丸站在古树下的身影被阳光镀上金边，她手中原本用来挡雨的油纸伞”啪”地撑开，伞面绘着的红莲在阳光下鲜艳欲滴。
“改拍《火烧红莲寺》！”我和屿鱼异口同声。yui金鱼已经蹦跳着去拿焰火棒，美桃酱手忙脚乱地翻找发冠上的火焰形配饰。柳丸突然扯开襦裙外层的轻纱，露出内衬的猩红里衣，这临场应变能力不愧是古典造型专业的研究生。
当第一支冷焰火在晨雾中炸开时，我透过取景器看见的不仅是绝美画面。屿鱼正用眼线笔在美桃酱锁骨画火焰纹，yui金鱼举着反光板的手腕在微微发抖，柳丸把备用发簪咬在嘴里调整头饰。这些细节在镜头里看不见，却让整个画面突然有了温度。
拍摄过半时意外还是来了。美桃酱转身时绣鞋卡进石缝，整个人往溪水里栽去。离她最近的柳丸下意识伸手去拽，自己却踩到湿滑的青苔。就在两人要摔作一团时，yui金鱼突然把反光板往地上一摔，整个人扑过去当肉垫。
“我的汉服！”屿鱼惨叫着去捞漂浮在水面的刺绣披帛，却看见美桃酱从yui金鱼怀里抬起头，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截红绸。阳光恰好穿透水珠，在她周身形成细小的彩虹。
“别动！”我的快门声淹没了她们的惊呼。后来这张意外之作被品牌方选为封面，画面里凌乱的发丝、惊慌的表情和那道转瞬即逝的彩虹，比任何精心设计的造型都更打动人心。
雨终究还是来了，不过是太阳雨。我们躲在临时搭的防水布下等器材车，五个人的古装下摆都缠着现代感的防潮袋。美桃酱掏出保温杯分姜茶时，柳丸正用吹风机帮屿鱼抢救泡水的化妆刷，yui金鱼在给所有人手腕系上驱蚊红绳。
“下次拍摄去哪儿？”美桃酱眼睛发亮地问。雨帘外群山如黛，我忽然想起她们刚见面时的样子：柳丸嫌弃屿鱼的韩式平眉不适合古风，yui金鱼觉得美桃酱的洛丽塔风格太夸张，而现在，屿鱼正往yui金鱼的日系刘海别古典花钿。
山雾又漫上来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细响。转头看见四个姑娘挤在防水布下修改方案，柳丸的刺绣披肩盖在美桃酱膝头，屿鱼的口红正抹在yui金鱼设计的草图上。雨滴砸在防水布上的声音越来越急，她们讨论新创意的声音却更亮。
下山的路上，车载音响随机到《红颜旧》。后座突然响起荒腔走板的合唱，美桃酱用簪子当指挥棒，柳丸在教yui金鱼戏腔转音，屿鱼把遮阳帽倒过来当手鼓。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有些发烫，后视镜里映着蜿蜒的山路，以及四个姑娘被夕阳染成蜜色的脸庞。
快到市区时堵在晚高峰里，美桃酱突然指着窗外惊呼。我们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巨幅LED屏上正是那张溪边意外拍摄的照片。霓虹灯次第亮起的光晕里，柳丸的银步摇在反光，yui金鱼的马尾发梢在反光，屿鱼抢救回来的化妆刷在反光，美桃酱攥着的红绸也在反光。这些星星点点的光芒连成片，竟比城市灯火更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