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镁光灯在镜面地砖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我对着化妆镜第三次调整耳坠的角度，黑色亮片裙摆扫过小腿时带起一阵凉意。空气里悬浮着定型喷雾的甜腻，还有某种更紧绷的东西在流淌。
“听说压轴礼服是火凤凰主题？”隔壁化妆台传来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扎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正把亮片贴满锁骨，胸前的名牌写着”可可小白兔“。她说话时两颗兔牙若隐若现，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在啃胡萝卜。
我还没开口，试衣间方向突然传来布料撕裂声。穿着渐变红裙的身影踉跄着撞开绒布帘，裙摆被高跟鞋勾出三十厘米长的裂口。看清名牌上”火龙果羊“的瞬间，我条件反射地后退半步——这个在短视频平台靠搞怪换装爆红的新人，此刻正抱着缀满水晶的裙撑，如同捧着破碎的琉璃盏。
“需要针线吗？”轻柔的京都腔从更衣室飘出，和服袖口绣着紫阳花的Ayame已经捧着针线盒走来。她跪坐在地的动作像被风吹落的樱花，指尖翻飞间裂口处竟绽放出火焰状的金线刺绣。
“不愧是京都刺绣世家的继承人。”戴着猫耳发箍的尤果网举着云台相机转过来，镜头几乎要怼到Ayame鼻尖，”观众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西阵织技法！”
我伸手挡住镜头时，火龙果羊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甲上跳动的火焰美甲贴片灼烧着我的皮肤：”HatoriSama前辈是不是觉得，我们这种网红不配站在T台上？”
更衣室的挂钟突然发出整点报时，候场区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声浪骤然拔高。我反手扣住她颤抖的手腕，扯下颈间缠绕的黑色缎带。暗纹提花的布料顺着裂口游走，在血红裙摆上蜿蜒出涅槃凤凰的轮廓。
“二十秒后上场。”执行导演掀开帘子的瞬间，火龙果羊的瞳孔微微放大。我抽回手时触到她掌心潮湿的冷汗，突然想起十五岁第一次登台时，自己躲在消防通道把口红涂到牙齿上的那个下午。
当追光灯笼罩T台时，变故来得比预想更戏剧化。走在队尾的可可小白兔突然一个趔趄，右脚高跟鞋的细跟应声而断。观众席的惊呼还未成形，她已踮起左脚轻盈旋转，顺势甩飞另一只鞋子。赤裸的双足踏着音乐节拍，粉色蓬蓬裙在镁光灯下开成春日最娇艳的八重樱。
我听见Ayame用京都方言轻呼”かわいい”，而尤果网的云台相机正在记录后台所有人屏住呼吸的瞬间。当火龙果羊带着涅槃重生的凤凰裙摆压轴登场时，她耳垂上晃动的火龙果造型耳坠突然折射出奇异的光——那是可可小白兔偷偷别上去的草莓发夹改造的配饰。
谢幕时暴雨般的掌声中，火龙果羊突然把捧花塞进我怀里。沾着露珠的蓝绣球花束里藏着手写卡片，狂放的字体像她裙摆燃烧的火焰：”原来黑色缎带和火龙果真的很配”。我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她正被Ayame按在椅子上补妆，可可小白兔蹲在地上给她的脚踝贴创可贴，尤果网则举着自拍杆招呼所有人入镜。
后台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我们挤在更衣室吃已经冷掉的章鱼烧。Ayame的和服袖口沾了美乃滋，可可小白兔的粉色发绳不知何时系在了我的手腕，火龙果羊正用眼线笔在尤果网的石膏绷带上画滑稽的火龙果——她刚才搬道具箱时扭伤了脚踝。
“其实我准备了秘密武器。”尤果网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GoPro，凌晨三点的后台影像里，十五个机位记录下散落的发卡、缠着绷带却还在比耶的手势、以及某个瞬间我对着火龙果羊的改造裙摆露出的笑意。这个视频后来在首屏挂了三天，标题是”当高定时装周遇见Z世代”。
清晨五点的露台飘着细雨，我们裹着同一条羊绒披肩等待日出。火龙果羊的赤发在晨雾中像永不熄灭的火焰，Ayame哼着能剧的调子，可可小白兔用拍立得捕捉到尤果网打瞌睡时流口水的模样。我摩挲着蓝绣球花瓣上的水珠突然明白，时尚或许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所有意外碰撞出的璀璨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