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午的玻璃摄影棚闷得能蒸熟鸡蛋，三青叶子第三次调整反光板角度时，后颈的汗水已经顺着脊椎滑进黑色工装裤里。她看着监视器里四个风格迥异的女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相机边缘磨白的漆皮。
“酱油小姐能不能把裙摆再甩开些？”她对着对讲机说完就后悔了。Wendydydydy酱油踩着十五厘米的厚底松糕鞋转身，银色流苏裙在空中划出暴躁的弧度，”说过多少次别叫我全名！”缀满金属铆钉的指甲差点戳到旁边正在补妆的Mozzi。
韩国小甜心Mozzi顶着粉色羊毛卷发出轻笑，沾着闪粉的刷子在空中画出星芒：”Wendy姐今天像被踩到尾巴的暹罗猫呢。”她说话时脸颊的砂糖橘腮红跟着颤动，整个人像颗会呼吸的水蜜桃软糖。这话让角落里调试灯架的RocksyLight抬起头，暗紫色挑染发梢扫过锁骨处的蜘蛛纹身，”暹罗猫可不会把备用发胶全砸在更衣室地板。”
突然有冰凉的手指贴上叶子后颈，惊得她差点摔了哈苏相机。回头正对上无影喵喵Ghost半透明的美瞳，这个永远戴着白色蕾丝颈饰的少女踮起脚尖，黑色猫耳发箍在空调风里轻颤：”三青老师，第三盏射灯的角度偏移了2.7度。”
叶子还没从数字的精确度里反应过来，就听见更衣室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Wendy提着断裂的机械翅膀冲出来，六根钨钢支架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这就是你们说的德国进口道具？”她扯开束腰的暗扣，蕾丝衬裙下隐约露出腰侧新鲜的青紫瘀痕，”老娘吊着威亚拍MV都没受过这种罪！”
摄影棚陷入死寂的三十秒里，叶子听见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她看着监视器里未保存的二百多张废片，突然注意到Ghost不知何时蹲在道具箱前，苍白的手指正抚过翅膀断裂的接缝处。”用液态氮。”少女的声音像从深井传来，”钨钢在零下196度会变得像威化饼干般脆弱。”RocksyLight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转着朋克风打火机：”或者用乙炔焰把断口烧到白热，趁着金属软化……”
“都给我闭嘴！”Wendy突然把断翅摔在防尘布上，金属支架弹起来时划破了Mozzi的网纱手套。韩国女孩惊叫着后退，撞翻了RocksyLight的骷髅头音箱，重低音轰鸣瞬间炸开。叶子在混乱中看见Ghost捡起半块碎镜子，折射的光斑正巧落在自己手腕的旧疤痕上。
“不如……”Mozzi突然用韩语嘀咕了句什么，扯开束腰的丝绒系带。当浅金色衬裙如瀑倾泻时，RocksyLight猛地扯开皮衣铆钉，露出肩胛处未完成的荆棘纹身。Ghost不知从哪摸出微型激光笔，幽绿光点游走过每个人裸露的肌肤。叶子感觉喉咙发紧，她终于看清女孩们身体上那些伤痕与刺青构成的隐秘星座。
当Wendy第七次把断翅摔向地面时，叶子突然抓住她手腕。相触的皮肤传来潮湿的温热，摄影师常年握相机形成的薄茧擦过模特新结的痂。”别动。”她抽出工具包里尘封的暗房镊子，将钨钢支架断口处翘起的金属片一片片掰直。Ghost递来的液态氮罐冒着白雾，RocksyLight点燃的乙炔枪喷出蓝焰，Mozzi哼着不知名的韩语童谣，把急救箱里的肌效贴剪成星星形状。
重新组装好的机械翅膀在射灯下流转着奇异光泽，断裂处被肌效贴拼成的银河系图案覆盖。当Wendy再次被威亚吊起时，Ghost操纵的干冰白雾正巧漫过她脚踝，RocksyLight调整过的环形灯将阴影投射成荆棘丛林，Mozzi撒出的亮粉在镜头前形成流星雨。叶子透过取景器看见的不再是破碎的时尚单品，而是从伤痕里涅槃的暗黑天使。
深夜导出照片时，叶子发现某张废片里映着化妆镜的倒影。四个女孩的手以不同角度交叠在破损的翅膀上，她的左手正握着镊子插入那片金属丛林。监视器冷光里，那些陈年烫伤、未愈的擦伤和新鲜的淤青，在镜头下化作荆棘鸟的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