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镁光灯将空气烤得发烫,我攥着三枚备用珍珠发卡躲在帷幕后,看见秀导第八次扯开对讲机领口——这是巴黎高定时装周最混乱的凌晨三点,主设计师突发急性阑尾炎被送往医院,而本该压轴出场的超模经纪人发来消息说航班延误。
“推女郎呢?让推女郎顶上!”秀导的咆哮惊飞了窗台的白鸽。话音未落,更衣室方向传来布料撕裂的脆响,接着是玻璃珠滚落地面的叮咚声。我们循声望去时,裹着香槟色丝绸的女生正单脚踩住拖尾裙摆,左手拎着断成两截的珍珠项链,右手还握着半块马卡龙。
“抱歉呀,这件高定的承重结构有问题。”推女郎咬碎最后一口甜点,腮帮鼓得像囤粮的仓鼠。她说话时睫毛膏都没晕染,倒是深V领口粘着糖霜碎屑,玫瑰纹身在锁骨处若隐若现。秀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显然想起三小时前这姑娘用美工刀拆解秀场道具做发饰的壮举。
“我来处理。”斜刺里伸来涂着星空蓝指甲油的手,弥音音耳垂的LED耳环正闪烁着故障代码般的红光。这个永远戴着半张机械面罩的姑娘蹲下身,从工具箱掏出微型焊枪,烧熔的金属丝在裙摆裂口处游走如银河。她脖颈处的神经接口闪着幽光,据说能同时监控三十个走秀节奏参数。
更衣室外突然传来国骂与韩语交织的争吵。俏妞qiaoniuTT举着手机直播杆冲进来,改良旗袍下摆的苏绣盘扣晃得人眼花:”哪个憨批把老子的云锦披肩塞微波炉加热了?”她身后跟着抱电饭锅的Mozzi,韩国姑娘的羊毛卷刘海沾着面粉,正用四声调奇怪的中文解释:”窝、窝在给欧尼们煮醒酒汤……”
混乱中忽然飘来雪松混着白茶的气息,仙女月提着六米长的薄纱从旋转楼梯款款而下。当她转动缀满水晶的团扇,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这个永远只穿汉服改良礼服的姑娘有种奇特的磁场,连呼吸都会惊扰她袖口的金丝雀刺绣。
“现在不是拍摄《疯狂麦克斯》的时候。”推女郎突然拍掉掌心的糖渣,踩着十公分细高跟站上化妆台。她扯过秀场地图铺开,咬开荧光笔的动作像西部片里给左轮手枪上膛,”Mozzi去和灯光组对接,你煮的参鸡汤正好贿赂法国电工;俏妞带着直播设备去二楼VIP区,拍后台花絮转移媒体注意力;音音负责所有服装数据建模,月姑娘……”
被点名的古典美人正在用金线修补推女郎撕裂的领口,闻言抬起秋水般的眸子:”我去和主办方交涉,他们收藏的明代点翠头面该派上用场了。”她说话时发间的翡翠步摇纹丝不动,仿佛早就预见这场混乱。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彩绘玻璃,我们看着彼此笑出声来。俏妞的旗袍外罩着弥音音改装的电流刺绣斗篷,Mozzi把韩式发带编进了仙女月的垂鬟分肖髻,而推女郎穿着被改造成不对称设计的礼服,断裂的珍珠项链正缠绕在弥音音的机械义肢上闪烁。
秀场音乐响起的刹那,五道身影在T台入口相撞。推女郎突然把高跟鞋踢向角落,赤足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弥音音的面罩投射出全息星图,将整条通道变成宇宙甬道;仙女月反握团扇划出圆弧,汉服广袖掠过Mozzi扬起的韩服飘带;俏妞举着自拍杆倒走在最前方,直播间人数正以恐怖的速度飙升。
后来《VOGUE》用”东方赛博文艺复兴”来形容这场秀,没人知道那些惊为天人的造型诞生于打翻的醒酒汤、焊枪熔化的裙摆和微波炉里烤焦的云锦。此刻我们挤在后台吃泡面时,推女郎正试图用簪花仕女图残片修补Mozzi的陶瓷发钗,而仙女月握着毛笔,在弥音音的机械臂上画墨竹。
“下次去首尔东大门扫货?”俏妞往泡面里加了两勺老干妈。弥音音的面罩突然弹出全息投影,显示某位法国高定大师正在ins上疯狂点赞我们的后台照。推女郎舔掉嘴角的辣椒油,把明代点翠凤冠扣在Mozzi头顶:”先把这玩意从安保系统里偷渡出去再说。”
窗外塞纳河泛起晨雾,第一班观光游轮的汽笛惊飞了满窗台的白鸽。我们看着那些振翅的精灵掠过铁塔尖顶,忽然觉得时装周金奖也没那么重要——至少在这个瞬间,五种截然不同的星辰轨迹,在巴黎的天空画出了意想不到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