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飘着细雨，化妆镜前的LED灯管突然发出”滋啦”的电流声。辰辰捏着睫毛夹的手一抖，镜子里倒映出她瞬间睁大的杏眼。这是她第一次作为新人模特参加上海时装周，后台更衣室里飘着淡淡的皮革与定型发胶混合的味道。
“小可爱，借过！”带着北海道口音的普通话在耳畔炸开，辰辰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挂满金属链条的衣架。恩田直幸拎着三套缀满水钻的皮衣风风火火掠过，及腰的银灰色卷发在中央空调的风口下飘成扇形。这位日法混血超模踩着20cm的铆钉靴，膝盖上还残留着巴黎时装周后台被衣架划破的结痂。
更衣室另一头突然传来爆笑。无敌哒小姨妈正举着手机支架，把粉饼当话筒怼到Vetiver嘉宝贝儿面前：”老铁们快看！这就是传说中喷了香根草精油的直角肩！”被戏弄的女孩嗔笑着扯过薄纱披肩，腕间六层珐琅手镯叮当作响。作为非遗缠花工艺推广大使，Vetiver每次登台都要在传统服饰里藏点小心机。
“所有人注意！”造型总监拍着手闯进来，”压轴闭秀临时改成五人组合，李雅柔领衔——她人呢？”
更衣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睫毛膏刷头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辰辰踮起脚尖张望，视线被挂着”李雅柔182CM“名牌的移动衣架挡住。当衣架被人推开时，她看见落地镜前蜷着团雪色云霞——那位以厌世脸闻名的国模顶流正单膝跪地，食指勾着断裂的绑带高跟鞋。
“需要帮忙吗？”辰辰脱口而出时才意识到自己说了日语。李雅柔抬头时睫毛在脸颊投下扇形阴影，左眼睑的泪痣跟着晃了晃：”你会系平安结？”
辰辰蹲下来的瞬间，更衣室温度骤降三度。恩田直幸不知何时折返，倚在门框上转动着指尖的裁缝剪。剪刀寒光划过辰辰正在打结的手指，李雅柔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平安结要逆时针绕三圈。”
“这种廉价布料，”恩田的剪刀尖挑起李雅柔裙摆的薄纱，”配不上高定秀场。”Vetiver的披肩突然滑落，露出肩头若隐若现的荆棘纹身：”我记得去年米兰秋冬秀，恩田小姐的礼服开线了五公分？”
“开线五公分叫设计，开线五十公分才叫事故。”无敌哒小姨妈突然从两人中间钻出来，手机镜头扫过全场：”就像我这件战袍，设计师说破洞位置要精确到胸围线的黄金分割点——虽然我觉得他就是单纯忘带完整布料。”
李雅柔突然拽着辰辰的手腕起身，断裂的鞋带在她脚踝绽开墨色莲花。辰辰仰头望着这个比自己高15公分的女人，发现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其实是微型助听器。”平安结要系在看不见的地方，”李雅柔的声音像融化的松香，”就像真正的支撑从来不在表面。”
恩田的剪刀突然”咔嗒”合拢。她扯开束腰绑带，抽出一条缀满水晶的鱼骨：”去年米兰那件礼服，我用这个撑住了整个背部。”金属骨架被拍在化妆台上时，震倒了Vetiver的香根草精油瓶。
“带砂砾的蚌壳才能孕育珍珠。”Vetiver指尖蘸着溢出的精油，突然抹在辰辰颤抖的手背上，”就像带刺的荆棘丛里才能开出最娇嫩的花。”
手机支架突然从无敌哒小姨妈手中滑落。她弯腰时夸张的耳环勾住了李雅柔的裙撑，整个人像只被网住的翠鸟扑腾着：”救命！我要用脸着地了！”辰辰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撞翻了移动衣架。当三十套高定像瀑布般倾泻时，她听见布料撕裂的脆响。
“都别动！”李雅柔的呵斥带着金属震颤。她单手撑住倒下的衣架，182cm的身体弯成紧绷的弓弦。恩田的剪刀贴着辰辰耳际飞过，精准剪断缠住小姨妈的流苏。Vetiver抓起定型发胶喷向即将崩开的缝线，无敌哒小姨妈趁机掏出包里的别针：”看我用九连环手法固定……哎呀别扎我手指！”
当造型总监带着保安冲进来时，看见五个女孩正跪坐在满地华服中穿针引线。李雅柔的裙摆铺成雪色湖泊，恩田的银发垂落水面，Vetiver的手镯映着顶灯碎成星星，小姨妈的直播手机还在角落闪着”666″弹幕。辰辰捏着平安结收尾的流苏，突然被塞进个冰凉的东西——是恩田的鱼骨束腰。
“新人，”混血超模用中文说得咬牙切齿，”下次扯布料前记得算好经纬密度。”
闭秀音乐响起时，T台变成了流动的星河。李雅柔的裙摆扫过辰辰小腿，平安结在脚踝处若隐若现。恩田甩开鱼骨束腰后走得步步生风，Vetiver肩头的荆棘纹身缠住了小姨妈的珍珠项链。当五人定格在台前时，观众席爆发的掌声惊飞了后台的燕尾蝶。辰辰听见李雅柔的助听器传来心跳般的电流声，混着小姨妈憋笑的喘息，还有恩田用日语嘀咕的”麻烦精”，这些声音被Vetiver的香根草气息裹着，织成了比任何高定都柔软的夜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