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顶灯在夏西CiCi的银色短发上镀了层冷光，她第三次扯平黑色西装裤的裤线时，手机震动着从化妆台滑到地面。屏幕上跳出葱油饼er发来的语音消息，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地铁报站的机械女声。
“CiCi姐我发誓这次真的不是故意迟到！地铁站有个老奶奶的买菜车卡在扶梯里，我帮忙抬了十分钟，你看我指甲都劈了——”
夏西CiCi对着镜子调整蓝宝石耳钉的位置，镜面倒映出角落里正在帮林子欣整理裙摆的Ligui丽柜。这位业内闻名的造型师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腰间别着的皮尺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正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和品牌方确认最后一颗水晶装饰的缝制角度。
“林子欣，背挺直。”夏西的食指突然戳在新人模特的蝴蝶骨中央，吓得女孩手里的珍珠手包差点摔在地上。二十一岁的林子欣是这场秋冬高定时装秀唯一的中国新人，此刻白色鱼尾裙摆在她脚边堆成海浪的形状，露背设计让少女紧绷的肩胛像是即将破茧的蝶。
化妆间门被撞开的瞬间，葱油饼er薄荷绿的挑染发梢先探了进来。这个在某音拥有百万粉丝的野生模特抱着三个煎饼果子，蜜桃色唇釉在保温杯沿印出半个模糊的唇印。”UyUy在楼下被品牌总监截住了，说是要临时改压轴造型。”她把冒着热气的早餐塞给林子欣，”趁丽柜姐没看见快吃两口，等会儿走秀可没力气假笑。”
落地窗外忽然炸开春雷，暴雨把玻璃幕墙浇成流动的瀑布。Ligui丽柜捏着皮尺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正在调整摄影参数的夏西CiCi：”备用场地确认过了？”
“三天前就在国际会展中心订了双倍面积的展馆。”夏西把激光测距仪塞回工具包，银色耳钉闪过冷冽的光，”但天气预报说这场暴雨会持续到秀场当天。”
UyUy推门进来时带进潮湿的水汽，混血模特天生的灰蓝色瞳孔还凝着雨雾。她解开发间缠绕的薄纱时，脖颈后那道新鲜的纹身显露出来——是句花体法文”L’orage est ma couronne”（暴雨是我的王冠）。当品牌总监要求她把压轴造型从雪纺长裙换成皮质战甲时，她指着落地窗外紫红色的闪电勾起嘴角：”雷电会为我的裙摆镶边。”
秀场前三十六小时，暴雨淹没了城市三分之一的道路。林子欣蜷缩在休息室沙发里反复观看走位视频，被葱油饼er强行套上猫咪图案的毛绒袜子。”当年我首秀摔在T台正中央，起来的时候顺手把掉落的羽毛头饰别在耳后，第二天的通稿标题是’坠入人间的凤凰’。”她捏了捏新人冰凉的手指，”等会儿带你去顶楼看秘密武器。”
备用场馆顶层的玻璃花房藏着七万支白玫瑰，暴雨在穹顶炸开细密的水花。夏西CiCi正在检查恒温系统，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林子欣，你该在后台热身。”
“CiCi姐十年前在米兰大皇宫办秀，是不是也遇到过极端天气？”林子欣的提问让夏西擦拭镜片的手停在半空。十年前那场让整个欧洲时尚圈记住中国设计师的发布会，后台电路在开场前两小时突然故障，二十三岁的夏西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爬上梯子抢修顶灯，被玻璃划破的掌心染红了纯白西装袖口。
此刻玻璃花房突然陷入黑暗，备用电源启动前的三秒寂静里，林子欣听见金属卡扣弹开的轻响。夏西CiCi摸黑摘下手表，表面荧光指针映出她嘴角转瞬即逝的笑意：”当时有个意大利记者问我，为什么坚持用容易皱的亚麻布料。”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林子欣看见对方腕间狰狞的旧伤疤，”我说褶皱才是光的纹身。”
秀场倒计时十二小时，洪水预警升级为红色。林子欣裹着羊绒毯看UyUy在雨中拍摄最后一组宣传照，混血模特赤脚踏进积水，闪电劈亮的瞬间，暗红色皮甲折射出金属冷光。Ligui丽柜突然按住耳麦：”主秀场穹顶漏水，三号馆的备用婚纱全湿了！”
葱油饼er从更衣室探出头，脸上还贴着卡通面膜：”我车里有两箱去年拍汉服主题买的油纸伞！”话音未落，夏西CiCi已经抓起车钥匙冲出化妆间。暴雨中的能见度不足五米，银色跑车碾过积水冲进雨幕时，车载广播正在播报机场取消全部航班的消息。
当三百把朱红描金的油纸伞在玻璃花房次第绽开，林子欣终于明白为什么彩排时走位路线要避开所有立柱。UyUy的皮质战甲在伞阵中反射着冷光，Ligui丽柜将浸湿的婚纱撕成不规则形状，用金线缝合在葱油饼er的渐变裙摆上。夏西CiCi摘掉被雨淋坏的蓝宝石耳钉，把最后一盏追光灯对准T台起点。
林子欣踏上铺满玫瑰的甬道时，听见雨滴在玻璃穹顶奏响密集的鼓点。她想起三天前那个闷热的午后，夏西CiCi把冰镇乌龙茶贴在她渗汗的后颈：”台步不是计算器按出来的数字，是风穿过肋骨时留下的形状。”此刻七万支白玫瑰在恒温系统里摇曳，她裸露的脊背感觉到某种温热的气流——那是三十米外UyUy行走时带起的风，是葱油饼er旋转时抛起的裙角，是Ligui丽柜穿梭在衣架间的皮尺，是夏西CiCi调试灯光时呼出的白雾。
当压轴模特的身影消失在伞阵尽头，暴雨突然减弱成温柔的细雨。林子欣在雷鸣般的掌声里看见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玻璃穹顶的水痕将七万支玫瑰染成流动的彩虹。后台监控屏幕突然跳出米兰大皇宫的实时画面——十年前那场传奇大秀的纪录片正在欧洲同步上映，二十三岁的夏西CiCi维修顶灯的镜头，与此刻玻璃花房里的灯光调试画面形成了完美的蒙太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