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摄影棚依旧灯火通明，许枳第八次调整脖颈后的珍珠腰链时，指尖已经冻得发青。落地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而室内冷气开得足，水蓝色礼服上缀着的玻璃珠正随着她颤抖的肩头簌簌作响。
“深呼吸。”于芷晴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飘过来，冰凉的手指突然贴上许枳的后颈。这个蝉联三届金翎奖的秀场女王此刻正斜睨着镜中人，墨绿色眼影在顶灯下泛着冷光，”知道为什么让你穿这套’人鱼之泪’吗？”
化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震起来，Hebe韩心雨的清亮嗓音混着电流声炸开：”小枳枳！我在地下停车场逮到偷拍洛可私服的狗仔了！”背景音里传来相机镜头砸在水泥地的脆响，混血姑娘标志性的酒窝在视频画面里若隐若现，”赌五毛钱，明天热搜肯定是’超模洛可密会神秘人’——哎你穿礼服的样子好乖！”
许枳刚要开口，更衣室幕布哗啦被扯开。洛可叼着皮尺探进头来，剃短的鬓角还挂着染发膏，黑色工装裤上的银链子叮当作响：”腰线再收两公分。”中性香水混着定型喷雾的味道扑面而来，这位常年占据时尚杂志封面的顶级模特突然伸手捏了捏许枳的耳垂：”等会走到T台第三块地砖时，记得对我笑。”
“你们别吓着新人。”凯竹姐姐的声音像温热的蜂蜜水漫进房间。这位传奇经纪人踩着麂皮短靴踱步而来，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金属衣架上发出清越声响。当她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抚平许枳肩头褶皱时，许枳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也是这样微凉的触感，在她蹲在便利店吃泡面时突然落在肩头。
那天下着暴雨，凯竹姐姐的伞沿还在滴水：”要不要试试看？你的骨架比例很特别。”此刻镜中倒映着五个人的身影，许枳看着自己雪色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忽然发现那些被前男友嘲笑过的、过于分明的肌肉线条，在镜面折射下竟像某种神秘的图腾。
后台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主秀模特食物中毒！”执行导演的吼叫穿透走廊。于芷晴的睫毛膏刷咔嗒掉在化妆镜上，Hebe冲进来时撞翻了衣架，洛可咬着皮尺的犬齿在嘴唇上压出白印。许枳感觉后背的珍珠腰链正在收紧，直到凯竹姐姐的翡翠镯子轻轻叩响化妆台。
“许枳上。”经纪人摘掉手套的声音像刀锋出鞘，”把备用礼服改成露背款，现在。”于芷晴已经扯开她的裙带，Hebe举着电推子冲过来修剪她过长的发尾，洛可的皮尺蛇一样缠上她的腰线。当冰凉的剪刀贴上脊背时，许枳在镜中看见自己蝴蝶骨上的胎记——那个曾被母亲说是”丑陋印记”的浅褐色斑痕，此刻正从撕裂的绸缎中探出来，像一对振翅欲飞的翅膀。
候场区的地板在脚下发烫。许枳数着心跳等待音乐，突然听见于芷晴在耳麦里说：”走到第二盏射灯时，想象你在海底。”Hebe的笑声紧接着传来：”对！就是上周我们在迪士尼坐过山车那种感觉！”洛可沙哑的声线切进来：”第三块地砖，记得吗？”最远端的凯竹姐姐只是轻笑，翡翠镯子碰着麦克风的声响混进前台的提琴前奏。
当追光灯劈开黑暗的瞬间，许枳终于明白那套水蓝色礼服为何要缀满玻璃珠。每一步都有细碎的光斑从裙摆溅起，她在T台尽头转身时，看见于芷晴站在幕布后对她比划口型。Hebe不知何时溜到控台区，正举着手机拍摄她后背的胎记，洛可的银链子反光在后台明明灭灭。最后一段走秀音乐响起时，许枳在旋转中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坠落的瞬间世界突然安静。她看见凯竹姐姐的翡翠镯子飞过来，于芷晴的高跟鞋尖勾住她的腰带，Hebe的镜头追着她下坠的轨迹，洛可的皮尺缠上她的手腕。当五个人的力量同时收紧时，许枳借着惯性完成了个教科书级的折腰动作——这个被时尚博主截图百万次的”人鱼垂泪”定格画面，后来成了当年时装周最惊艳的失误。
庆功宴的香槟喷涌而出时，许枳躲在天台看手机推送。热搜前三挂着#于芷晴临场调度#、#Hebe韩心雨后台花絮#和#洛可神秘微笑解析#。她缩在消防通道里笑出眼泪，直到凯竹姐姐的翡翠镯子碰响铁门：”他们在找你拍全家福。”
回到化妆间时，于芷晴正用卸妆棉擦掉标志性的绿眼影，Hebe的酒窝里还沾着奶油，洛可的银链子缠在凯竹姐姐手腕上打成了中国结。当快门声响起时，许枳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便利店玻璃上的倒影——当时她以为照见的只是泡面蒸腾的热气，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命运投来的第一束追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