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咔嚓——”
闪光灯在影棚里炸开时，Sooflower正躲在更衣室门缝后偷看。南宫第三次把遮光板摔在地上，金属框架撞击地面的声响惊得她缩了缩脖子。这个传闻中脾气比摄影技术更出名的魔鬼导师，此刻正用指尖敲着苹果箱，冷白灯光勾勒出她凌厉的下颌线。
“第四组造型。”南宫抽出夹在耳后的铅笔，在策划案上划出深深折痕，”婚纱主题需要绝对纯净感，但你们现在看起来像刚从万圣节派对逃出来的难民。”
站在幕布前的三个姑娘同时抖了抖。Yuki下意识捏住裙摆上缀着的珍珠流苏，指尖被碎钻硌得发疼。她记得三天前拿到策划案时，自己特意把长发染成雪青色，此刻却在南宫审视的目光下觉得这颜色突兀得可笑。
“雪猫小姐。”南宫突然转向她，”你准备用这种见鬼的蓝头发搭配珍珠白婚纱？”
“是…雪青色。”Yuki的声音比羽毛还轻。她看见角落里Hansom正在转镜头盖，那个永远戴着渔夫帽的短发女孩，此刻突然举起相机对准了她。
“别动。”Hansom的声音和她的工装裤一样利落。快门声响起时，Yuki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缠绕着发尾，像被暴雨打湿的猫蜷缩在墙角。Hansom把显示屏转过来，画面里惊慌的蓝发新娘和破碎的珍珠形成诡异的美感。
南宫的铅笔突然停在半空。
（二）
更衣室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香草味，Sooflower慌忙把最后一口可丽饼塞进嘴里。这个总戴着雏菊耳钉的混血模特，此刻奶油沾在嘴角的样子像偷吃的小学生。当她抱着蓬松的婚纱裙摆冲进影棚，南宫的冷笑声让空调都结冰。
“迟到四十七分钟。”南宫用铅笔尖戳着策划案，”你觉得我们的灯光师时薪多少？”
“我在时代广场遇到游行的彩虹车队…”Sooflower的声音在南宫的眼神里弱下去，转而从裙撑里掏出个牛皮纸袋，”但买到了正宗的法式可丽饼！”
诡异的寂静被Hansom的嗤笑打破。这个钟爱胶片机的怪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Sooflower卷曲的金发：”第凡内早餐的cosplay？”她掀开纸袋嗅了嗅，”焦糖放多了。”
“总比某人的机油味香水好。”Sooflower反唇相讥，指尖却不小心蹭到Hansom相机背带上的银链。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中，南宫突然把策划案拍在苹果箱上。
“安静！”她扯开领口的黑丝巾，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疤痕，”学生模拍，你过来。”
角落里始终沉默的Pary猛地抬头。这个永远背着双肩包的在校生，此刻正用手机拍摄南宫训人的侧影，闻言手抖得差点摔了设备。当她磨蹭着走近时，南宫突然抓起她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
“首尔大学摄影系？”南宫眯起眼睛，”你导师没教过基础布光？”
Pary的耳尖瞬间通红。她低头盯着自己起球的帆布鞋，声音细若蚊呐：”我主修后期修图…”
（三）
午夜十二点的影棚像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南宫终于摔门而去后，五个姑娘瘫坐在满地狼藉中。Sooflower的婚纱裙撑歪斜地支棱着，Yuki正试图把散落的珍珠串回裙摆，Hansom把冰可乐贴在额头上，Pary的平板电脑还在循环播放南宫骂人的视频。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Hansom突然开口，指尖划过相机外壳的划痕，”三年前巴黎时装周，南宫用手机拍的那组废墟新娘照拿了金镜头奖。”
Sooflower扯掉头纱的动作顿住。她记得那组轰动业界的照片，暗红色玫瑰从混凝土裂缝里钻出来，新娘的锁骨在废墟中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南宫今天露出的那道疤。
“后来呢？”Yuki停住穿珍珠的动作。
“拍摄现场钢架坍塌。”Hansom的喉结动了动，”她推开助理自己被砸中，锁骨钉了十二根钢钉。”
空调出风口的嗡鸣突然变得刺耳。Pary默默调出云端文件夹，屏幕冷光照亮她发青的眼圈：”这是我这三天偷拍的南宫老师…”画面里严厉的女人在深夜独自调整柔光罩，指尖抚过婚纱时温柔得像触碰新生儿。
Sooflower突然跳起来，雏菊耳钉在灯光下晃出光斑：”我们重拍！”
（四）
当南宫在清晨五点推开影棚门时，浓烈的咖啡香让她愣在门口。十九盏柔光罩组成的光阵中央，Yuki的雪青色长发被编成荆棘王冠，Sooflower正往她锁骨贴珍珠贴片。Hansom踩着梯子调整顶灯角度，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虹丝巾。
“老师！”Pary抱着平板冲过来，屏幕上是她连夜做的光影模拟图，”我用算法重新计算了布光参数，这个角度能突出锁骨的阴影…”
南宫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门把。她看见自己的伤痕被复制成珍珠纹路，看见Hansom在相机后对她比了个射击的手势，看见Sooflower把可丽饼碎屑撒在裙摆制造斑驳光影。当Yuki转身时，南宫发现她耳后藏着朵小小的塑料雏菊。
“第127次快门。”Hansom按下计时器。晨光穿透高窗的瞬间，五个人的影子在幕布上交织成藤蔓。南宫摸到锁骨上的钢钉，突然想起巴黎废墟里钻出的玫瑰。
Sooflower的裙摆扫过她的小腿，带着可丽饼的焦糖香。当Yuki的珍珠流苏缠住Hansom的银链，当Pary的平板电脑开始播放混剪视频，南宫终于举起久违的相机。取景框里，五个不完美的灵魂正在创造完美的不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