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阿扎蹲在敦煌鸣沙山的沙丘上调整相机参数时,耳边突然传来银饰碰撞的清脆声响。她抬头就看见阿色穿着镶满银片的苗族传统服饰,正用银酒壶往骆驼嘴里灌水,深紫色的眼线在烈日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看到阿色在喂骆驼了,古阿扎忍不住提醒:”骆驼不能喝太多水,会冲淡胃酸影响消化。”
“可它冲我眨眼睛哎。”阿色把银壶倒转过来晃了晃,壶身錾刻的蝴蝶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你看这壶底刻的蝴蝶,是我外婆出嫁时的酒器。我们苗家女子出嫁前要酿十二坛蝴蝶酒,每坛埋进不同山头的树根下……”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声。一辆改装越野车卷着黄沙冲进拍摄现场,车门推开时先伸出来的是双踩着十厘米铆钉靴的脚。Lynn刘奕宁单手扶着墨镜跳下车,黑色皮质抹胸外搭着件破洞牛仔外套,右耳挂着的蓝牙耳机还在播放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迟到了六小时还这么嚣张?”只是简言从帐篷里钻出来,白色亚麻长裙沾着颜料,手里还攥着支没盖笔帽的油画笔,”你知道敦煌的日照角度每小时偏移7.2度吗?”
现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连骆驼都停止了咀嚼。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位分别是《VOGUE》御用摄影师和《国家地理》签约画师,但没人料到她们会在戈壁滩上为光影问题争执。Lynn把墨镜推到头顶,露出染成银白色的短发:”时尚本来就是要打破自然规律,像你这样……”
突然有片阴影笼罩住她们。Muchenne不知何时撑着把蕾丝阳伞站到两人中间,法式真丝长裙被风吹成流动的琥珀色。这位巴黎时装周常客用带着普罗旺斯口音的中文柔声说:”我带了82年的玛歌酒庄干红,或许我们可以边喝边讨论蒙德里安式的构图美学?”
古阿扎看着这荒诞的画面差点笑出声,手指却不自觉按下了快门。取景框里阿色正用银壶接住Lynn甩过来的车钥匙,只是简言的画笔在Muchenne裙摆上留下道靛蓝色油彩,五个人混乱的影子在戈壁滩上交织成抽象画。这时她突然发现取景器边缘有团移动的阴影——西北方的天际线正在翻涌诡异的橙红色。
“沙尘暴要来了!”古阿扎的警告被狂风撕成碎片。十二级大风卷着沙砾砸向拍摄现场,刚支起的遮阳棚像风筝般飞向空中。Lynn的铆钉靴陷进流沙里,只是简言扑过去拽她时,Muchenne的蕾丝阳伞瞬间被刮成逆飞的降落伞。混乱中阿色突然吹响尖锐的骨哨,受惊的骆驼竟奇迹般聚拢成环形屏障。
“都抓住驼峰!”阿色把银酒壶塞给古阿扎,”倒进骆驼耳朵!”古阿扎这才发现壶里装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某种刺鼻的药酒。当液体流入骆驼耳蜗的瞬间,这些温顺的生物突然发出震天嘶鸣,用身体筑起挡风墙。五个人蜷缩在骆驼围成的安全圈里,听着外面飞沙走石的呼啸声,Lynn的银发和Muchenne的裙摆纠缠在一起,只是简言还在用身体护着画板。
三小时后风沙渐息,古阿扎从沙堆里挖出相机包时,发现镜头盖内侧用口红写着串电话号码。阿色正跪在地上给骆驼包扎被碎石划破的前腿,那些银饰在暮色中像星星坠落人间。Muchenne从LV行李箱里翻出条波斯地毯铺在沙地上,Lynn不知从哪摸出个没摔坏的蓝牙音箱,当电子乐混着维吾尔族民歌响起时,只是简言突然说:”你们看东边。”
残阳如血浸透整个戈壁滩,被风蚀的雅丹地貌在暮色中宛如燃烧的宫殿群。古阿扎的相机自动对焦灯次第亮起,镜头里Muchenne的法式长裙染上霞光,Lynn的铆钉靴陷在流沙里却还在跟着节奏晃动,只是简言用沾着颜料的指尖在阿色的银酒壶上画了只振翅的蝴蝶。当最后一线天光消失时,五个人不约而同举起各自的设备——单反、手机、拍立得甚至银酒壶的反光面,将这场意外的盛宴定格成千万像素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