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霓虹灯在暮色中渐次亮起的时候,我正被压在一堆轻纱里喘不过气。镜面墙里映出五道纤细的影子,空气中漂浮着发胶的柠檬香和金属衣架的碰撞声,更衣室角落的蒸汽挂烫机发出老式火车般的轰鸣。
“苏小曼你压到我尾巴了!”PUSSYLET突然从布料堆里探出头,银灰色长发间支棱着两只毛茸茸的猫耳。她腰上缠绕的珍珠腰链正勾住我旗袍开衩处的金线滚边,随着挣扎在皮肤上划出细密的红痕。
镜酱踩着十公分松糕鞋从我们头顶跨过,水母造型的裙撑在顶灯下泛着荧光蓝。她蹲下来用美工刀割断纠缠的珠链,腕间二十几个克罗心手镯叮当作响。”第五次联排还剩半小时,主秀的月光纱裙被咖啡泼了。”她说话时睫毛上的碎钻簌簌掉落,在黑色美甲上碎成星屑。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安妮举着滴水的衣架冲进来,泡泡袖衬衫浸透成半透明。她怀里的防尘袋渗出深褐色的水渍:”星海系列的压轴款……”尾音被细高跟踩在地板上的脆响截断,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细高跟丝足今天穿着双色拼接漆皮靴,金属鞋跟在地砖上敲出冰棱碎裂的节奏。她扯开防尘袋的动作像撕开情人节礼物,但当月光般流淌的纱裙暴露在灯光下时,所有人都倒吸冷气——泼洒的咖啡在裙摆晕染出丑陋的污渍,原本镶嵌其间的碎钻如同坠落的银河。
“找备用款。”PUSSYLET的猫耳神经质地抖动,她翻找衣架时尾巴扫倒了三瓶定妆喷雾。镜酱已经掏出手机联系品牌方,但凌晨三点的米兰显然无人接听。安妮蹲在地上试图用棉签吸干水渍,眼泪把脸上的亮片冲成蜿蜒的银河。
我摸着裙摆烧焦似的褶皱,突然想起奶奶的裁缝店里那些蚕丝被老鼠啃坏的夜晚。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八字,仿佛还能触到老式缝纫机踏板的震颤。”给我三米薄纱,要带珠光的。”我说着扯下发间的碧玉簪,青丝垂落时带起一阵檀香。
细高跟丝足突然踢开储物柜,拽出整卷鱼尾纱扔在我脚下。镜酱撕开自己水母裙的荧光内衬,克罗心手镯在暴力拆卸中迸出火花。PUSSYLET的尾巴卷着针线盒递过来时,我正将碧玉簪掰成两半,断口处露出翡翠色的锋芒。
“苏小曼你疯了?这是清朝的古董簪……”安妮的惊呼被剪刀裁布的嘶响淹没。我用簪尖挑开纱料经纬,那些在奶奶膝头偷学的苏绣针法突然苏醒,指尖翻飞时仿佛看见老宅天井漏下的月光。细高跟丝足跪在地上帮我固定褶皱,漆皮靴的金属扣在地面刮出银屑,她身上广藿香的尾调混着汗水的咸涩。
PUSSYLET的尾巴突然卷走我手中的半截玉簪:”后腰需要收两寸。”她说话时瞳孔缩成竖线,兽类的本能让她对比例格外敏感。镜酱把拆下的荧光纱铺在污渍部位,二十个手镯碰撞的声音像某种神秘仪式的伴奏。安妮用睫毛胶水黏合最后的水钻时,场馆已经响起开场音乐的震动。
当细高跟丝足把改造后的礼服甩上人台,更衣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原本拖尾设计的月光裙变成了高开衹旗袍,咖啡渍被荧光蓝的纱料覆盖,行走时像把整个星云穿在了身上。PUSSYLET的尾巴扫过我的后颈:”小裁缝,该你上场了。”
T台尽头的光像要把人灼穿,我能听见细高跟丝足在后台调整音乐节奏的响指,镜酱在控台敲打键盘的节奏,安妮给PUSSYLET补妆时粉刷扫过绒毛的沙沙声。当脚步踩上第一个定点光斑,裙摆的荧光纱突然亮起,观众席的惊呼声浪中,我分明看见奶奶坐在第一排,手里还攥着那把铜尺。
回到后台时,细高跟丝足正把漆皮靴踢向角落,十公分鞋跟插进墙面。镜酱的水母裙变成了不对称短款,克罗心手镯缠在PUSSYLET的尾巴上当装饰。安妮抱着咖啡渍未干的防尘袋睡得香甜,睫毛上的碎钻落在嘴角像偷吃的糖霜。
PUSSYLET突然把猫耳头饰扣在我头上,冰凉的绒毛蹭过耳际:”下次泼红酒怎么样?我想看血染婚纱的戏码。”细高跟丝足用靴尖勾起我的下巴:”那得配枪驳领西装。”镜酱往我们手里塞温热的珍珠奶茶时,二十个手镯里不知何时藏了波霸吸管。
更衣室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蒸汽挂烫机仍在发出轰鸣。我们五人的影子在镜墙里交叠成奇异生物,像未进化完全的人鱼,又像长出机械翅膀的猫妖。当第一缕晨光切开霓虹灯残影时,细高跟丝足突然说:”下个月巴黎秀场,缺个会改旗袍的裁缝。”她扔来的名片在空中划出银弧,背面用口红写着酒店房号。